1. 由戏剧塑造的爱城华恋
想必许多人都听说过“童年经历会对人生产生深远影响”的说法。笔者认为，这种现象的核心机制在于“情感唤起”的持续作用。为佐证这一观点，以下将简述心理学家谷口高士（1991）关于音乐对听者情绪的影响的经典实验：
谷口（1991）曾进行过一项实验：让受试者聆听能诱发抑郁或兴奋情绪的乐曲，进而评估其对描述性格特质词汇（※表征性格的词语）之社会认可度的判断。[1]
该实验旨在测量由外部因素诱发的情感变化。
根据谷口的一系列实验结果显示，聆听抑郁风格音乐的实验组会做出更多消极判断，而聆听昂扬风格音乐的实验组则表现出更多积极判断倾向。该实验表明，外部因素确实可能引发情感状态的变化——尽管这种影响通常是暂时性的。那么为何要特别提及这个实验呢？因为爱城华恋这个特殊的存在是在观看了《Starlight》后，在影响仍未消退时做出了“命运交换”这一近乎重塑人生轨迹的重大抉择。正是这种特殊情境，使得本应短暂的情感效果持续影响了人格形成。基于这样的观点，请允许我写下这个略带妄想的假说。
那么接下来，我将结合动画中的描写，分析《Starlight》对华恋的人格产生了怎样的影响。首先需要明确的是，剧中多次强调《Starlight》是一部悲剧作品。按照前文实验结果的逻辑，这理应导致角色消极判断的增加——但多数观众应该不会觉得爱城华恋是个消极的角色。笔者本人也鲜少感受到她在圣翔与神乐光重逢后的思维方式呈现消极倾向。这种矛盾促使我们将目光投向其中学时期，即与神乐光重逢前的爱城华恋。剧场版首次展现的小学至中学阶段的华恋，其场景充斥着异常多的阴郁消极描写，甚至让人怀疑这是制作组的刻意安排：比如在信件上划横线模糊约定的场景、与自我原则的挣扎、以及虽非直接描写但频繁出现的雨天意象等。更关键的是，《Starlight》作为“注定离别的悲剧”，其“永别后不再重逢”的核心设定，很可能正是导致重逢前的爱城华恋长期处于消极情感状态的根本原因。
2. 动画版与剧场版的比较
接下来，我们将对比分析动画版与剧场版中爱城华恋的行为差异。
首先关于动画版，导演本人曾表示华恋是“等同于舞台装置的存在”[2]、“像 Super Darling 般的存在”[3]等。在动画版第一话中，面对归国的神乐光，她刻意展现出对升学环境一无所知的乐天派形象。纵观全 12 话，其角色塑造始终保持着“标准主人公”的定位与性格特征。由此可见，作品在多处都将爱城华恋塑造成一个缺乏凡人质感的角色。
而剧场版则充分展现了爱城华恋作为“人”的真实面貌。在与动画版衔接的场景中，她明明知道神乐光早已进入皇家戏剧学院，却选择隐瞒真相与其相处——这种“心知肚明却故作掩饰”的行为模式，想必读者们也能从自身经历中找到共鸣吧。纵观全片，当涉及作品核心主题《Starlight》时，她既会恐惧“演出结束后该怎么办”，又担忧“履行与那个孩子的约定后又该如何”；更将深埋心底的“不想认输”之情终于诉诸言语。这些人类特有的惶恐与执念，在 120 分钟的影像中被凝练得淋漓尽致。
那么，让我们从心理学的视角来分析这些行为。首先值得关注的是前文提及的动画版第 1 集场景——这可以被视为一种称为“反向形成（reaction formation）”的心理防御机制现象。反向形成指的是通过言行表现出与真实情感相反的态度或行为。需要说明的是，心理防御机制是指：
自我通过攻击或逃避以外的方式缓解内心冲突，试图以迂回的方式接近原始目标的心理调节策略。[4]
防御机制具有多种不同的类型和功能。
3. “命运的交换”是什么
最终，我们需要解析”命运交换”的本质——这恰恰符合防御机制中的“心力内投” (Introjection) 现象。所谓心力内投，是指“将他者特质转化为自我属性，同化成为自身组成部分”的心理过程。童年时期的爱城华恋腼腆寡言，而神乐光活泼外向；但在命运交换后，两人呈现出性格特质互换的鲜明特征。
防御机制是每个人在追求目标时普遍存在的心理现象。笔者认为，对于爱城华恋和神乐光而言，这种机制正是她们为实现“共同演绎《Starlight》”这一目标所必需的心理进程。
4. 总结
综上所述，爱城华恋这个角色的塑造，正是《Starlight》这部悲剧与“命运交换”这一约定共同作用的结果——两者激发了她作为普通人必然产生的心理机制，最终造就了这个既怀有炽烈执念又带着盲目性的少女形象。但值得注意的是，她内心同时承载着不安与恐惧等人性化特质，这种矛盾性恰恰使其成为能够引发观众共情、并赋予人们勇气的角色。
这番看似天马行空的臆测之所以能自圆其说，恰恰源于作品对情感微妙之处的刻画与现实人类心理的高度契合。或许正是这种近乎真实的心理描写，构成了《少女☆歌剧》令观众深陷其中的独特魅力所在。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对动画角色进行精神分析在本质上或许是一种徒劳。但尽管稍有附会之处，能够在此建构起完整的心理逻辑，可以印证了这部作品的人物描写具有相当真实性。能邂逅如此佳作，实属笔者之幸。
谷口高士『音楽作品の感情価測定尺度の作成および多面的感情状態尺度との関連の検討』
心理学研究、1995 年 65 巻 6 号、p.463～470 ↩︎剧场版舞台致辞·古川知宏导演发言（未验证）。 ↩︎
摘自剧场版宣传册·鼎谈访谈。
编者注：中文翻译见剧场版 少女歌剧 Revue Starlight 场刊 鼎谈采访剧本歌词部分。 ↩︎無藤隆・森敏昭・遠藤由実・玉瀬耕治『心理学新版』有斐閣、2018、p.216 ↩︎
